作者简介
安然,中国作协会员,江西《井冈山报》副刊主编。2000年开始写作。作品散见国内多种报刊,并收入多种选刊选本。曾获江西省谷雨文学奖,第三、第五届老舍散文奖,《散文选刊》“新经验”散文奖,《北京文学》重点优秀作品奖。出版长篇小说《水月亮》,散文集《麦田里的农妇》《浮世的恩典》等。
作者声音
创作谈
一个人的羊狮幕
春节一过,羊狮慕三天里连着下了三场雪,整个大峡谷在一片银装素裹中。
冰凌结得有一尺多长;
那飞流的瀑布,直接就冻成玉帘了;
云海也是有的,只是凝固如涅槃;
薄冰覆裹着红彤彤的山茶花,看起来,是一朵朵花儿开在了碧玉里。
凭着对大峡谷的熟谙,远在200里外的吉安城,我都能感知到冰雪中的高山之巅,在一片绝世的清冷洁净中,有着怎样的庄严高贵。南方落雪是有多么的奢侈!多么的金贵!我做梦都行走在大峡谷中,银白无染的天地,好似一篇巨制的出世禅文,一字一句一个标点,皆安静地清洗着我的身心。
我能知道,在春雪之下,孕育着一座怎样的春山。
雪融之后,仅需一个来月,小树枝会举着淡绿轻盈、柔嫩清新的春芽,在天幕上写下细致而朴实的诗行;山花儿会依着花令此谢彼开,令山谷中随处可见一首首烂漫圣洁的诗篇;每一只鸟儿,都将站在春的舞台上,热情吟唱岑寂冬日里写下的诗歌。
……
这是2017年2月23日~25日,这三天,大峡谷在下雪,我盼了一整年的雪。而我想哭,却并非为迟来的雪激动——雪终于来了,我却不在现场,而是在问医寻药的路途上!
过去的一年,大峡谷的好春凉夏繁秋都如愿现场亲历,唯有冰雪,那是必须卡着天气节令去虔诚守候的。小雪大雪无雪,小寒大寒也无雪。山里人说,等过完年,几场雪是少不了的。
年终于过完了,我在上山前十天却病倒了。日夜剧咳,虚汗如雨,肺气弱致完全失声。祈祷十天半个月可以痊愈,然而没有。到山中落雪时,我还在温暖的山下,抱着电火炉穿着棉袄加大衣寒战不已。
为了邂逅山雪,前期熬夜赶活太多,硬生生拖垮了身体。眼睁睁错过雪景,徒有弱弱的一声叹息:天意如此,爱一座山,且从容些,再从容些,不可着急,不必着急,如何?
的确,受着命运的指引,邂逅羊狮慕,就像遭遇了一场伟大的爱情。
羊狮慕地处赣西武功山脉。武功山脉原系湘赣海域,历32亿年光阴造化,四、五亿年前因地壳运动露出水面,200万年前山体基本成形。羊狮慕大峡谷海拔1700多米,长约4公里,奇峰参天,幽谷千丈,有着众多国家级保护动植物。
就是这个大峡谷,它以永恒、原始、深沉的魅力强烈吸引着我,诱惑着我,使我这个动不动晕车,动不动中暑,动不动低血糖发作的人,一次一次义无反顾奔向它……
我想说,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一座大山谈一场无言脉脉的恋爱。直到2016年,大峡谷交通极险,我一回又一回往返于崎岖艰险、峭壁嶙峋,一点泥土都看不到的烂石路上,除了第一回晕了个死去活来,以后每一回都好好的。家人顾虑安全阻止我,我答:不必害怕,我虔诚地爱着大山,山神一定会保佑我的。
在大峡谷,我静静地对话日月星辰、云海佛光,对话草木山花,对话小鸟白鹇,心灵获得了巨大的宁静和满足,对生命和世界的认知也更深了一点更新了一些。由此,一切的困难都不算什么,吃住不好不是问题,道路艰险也不是问题。
我常常只身在凌晨4点多进峡谷,踏着黎明的月光漫步在凌云步道上,只是为了屏息感受世界最干净最寂静时的样子,我想陪着鸟儿花朵流云薄雾一起醒来。我想见证并参与大峡谷黎明时的秘密。如果是晚上也同样,我有时会在8点天黑后出峡谷,我想看看大自然的摇床,是怎样把万物送进梦乡的。
山里人担心起来,你要去哪里,我们都可以派人陪同。我们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我笑着谢绝了。
所有的在场,都必须是一个人的在场;所有的观察,都必须是独自的观察;所有的情话,都必须是人子与大自然的私密交谈。
独行大峡谷,一个短信声音都很嫌多余。人与人的恋爱是排他的,人与山的恋爱,更是容不下尘世的一丝相扰。
有人问,你就不害怕么?
我笑了:相比跟人打交道,跟大自然打交道我才真的是更有安全感呀。
我不会说出来:我不会说凌晨因为迎接新阳差点摔下悬崖;我还迷过路,在一片黑雾里,于乱石山谷中连滚带爬“阿弥陀佛”喊个不停;我还在春季呼呼作响的山风里故意坐在风口上录下这来自洪荒的风声……我不会说每一回我都是提着胆子走在常人眼里的“险境”中。
因为,这样的参与,这样的见证,它给予心灵的圆满自足和如沐新辉是红尘里任何人事都无法给予的。一切的“冒险”都是值得的。
为了记录生命中可遇不可求的这段经历,不知不觉,我有了近6万字的作品。两年下来,它们陆续见诸报端书刊及新媒体平台。每回我进山,总有一大批“羊狮慕粉”追着朋友圈看“每日直播”。
就这样,一个人的羊狮慕,变成了两个三个上万个人的羊狮慕;一个人的自然情怀,唤起了众多人的心灵共鸣;一个人以山水自然为师,变成了更多人的聆听自然教诲。
毫不夸张地说,每完成一个主题散文,都有如获新生,身轻如燕,通透淋漓重新站上生命更高一级台阶的成就感和新鲜感。就在几天前,我恍然意识到,在万千书写者中,神明挑中了我,令“羊狮慕”成为“安然”的写作标签。大峡谷如此慈悲,大自然如此慈悲,我的独倚青山,是何其幸运,何其有福!
春雪过后,依然没能如愿进山。3月初,旧疾未走,腰伤突发。关心我的朋友都说可能是去岁待大峡谷日久,积下湿寒而集中爆发。
我不信。
从2014年初冬开始,山中前后待了有一百多天,精神体力皆前所未有地好。即便每回中途,因孤寂而有短暂的三两天身心俱疲,但稍加调整过后又必是容光焕发,能量满满。自己是得到山神庇佑的幸运儿,我有这个自信。我敬爱一座大山,大山同样私爱着我,大方给予了我比世人更多的恩宠。承受着大自然爱的伟力,我这样深情表达:一生要爱一座山。我的爱,比光阴长,比天地宽,比世上所有的诗篇都要美。
这样的爱,是自远古来,要往未来去。
只是,再庄严再神圣的爱,也需要回旋,需要缓和,需要慢慢细细地注入。要从容些、淡定些、平和些,山在那里,爱力和爱愿就不会因尘世的变故而减弱消失。要懂得,来日方长。
早春二月走了,阳春三月也走了,到暮春四月的最末,我终于第一回和羊狮慕爽约了——八月即逝,到如今,缱绻依依的我还是没能遂愿驻抵大峡谷。
清秋即来,窗外三角梅开着零星的花,有一大蓬花朵直接卧在窗台上,一个抬眼就令眼神带喜。室内的吊兰,芃芃绿着,怒放着生机。我静静地写下这些字,脑海心头净是羊狮慕:那些相依相伴过的落花缤纷,云海佛光,杳然烟雾,一山鸟语,一壑松风,卷舒苍翠,种种,又将进入一个轮回了。它们一定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女子,朝朝暮暮穿行在峡谷,把自己也消融在了高山之巅。无可置疑的一点是,独行大峡谷的那些个日子,那些与山中万物的一场又一场无言对谈,到如今,此刻,依然在女子的心中响如洪钟,一记又一记……
散文
有美一人,独倚青山
安然
1
梭罗在谈到一些至极的美好时,多次这样形容:“像黎明一样美好。”
150年之后,在羊狮慕大峡谷,一个春雨之夜,听闻此言,我心尖儿起了颤动。
心灵和心灵的相契之好,莫过于越过漫漫时空,有人于无言的交谈之后,冲着对方莞尔作笑。
是的,梭罗,我听懂了他。
羊狮慕地属湘赣边的武功山脉,海拔1700多米,全长约4公里,因深度大于宽度得名。
在远古,这里曾经是一片海域。
大峡谷的存在,向世人诠释着,何谓沧海桑田。
近两年,因为一个好的机缘,我得有长时间漫步高山之巅,日日朝圣于大峡谷。置身于大自然诗一般的美妙风景里,摆脱了在人群中起承转合的无奈,这实在是一桩“像黎明一样美好”的事情。
2
一些事情总是受着另一些事情导引才会发生。
前些年,我还没有邂逅大峡谷;前些年,我更不知自己正在走向大峡谷;前些年,没有来由地,我常常把自己化生成另外一些事物。
我想做一朵闲散的云、一棵婀娜的树、一枝妩媚的野花;或者深山小溪里的一条鱼,或者飞鸟口中落下的一粒麦种……
一个阳春日,我默立在闹市广场,对着一架紫藤说了一堆废话,好像我和它前生有个共同的秘密。
一个浅秋清晨,峨眉山巅,我于深庙的放生池里相认了一只乌龟,当时它正从睡梦中醒来。
秋更深了,在内蒙古响沙湾,一头老骆驼和它背上的那只长尾巴喜鹊让我挂念至今。
忘不掉的还有:夏日拂晓,我化生为额尔古纳河右岸的一朵牵牛花,又蓝又紫,在清凉的晨雾里微颤;初冬时节在江南丘陵,我进入一株乌桕,籽白如玉,一树红叶灼灼如火,像要把原野点燃。
“不可思议”(语出《金刚经》)。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也曾一路寻寻觅觅,执意要从生命的迷障中去找回纯一如圣婴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却不再执着于“我相”“人相”“物相”,而是谦卑地藏身在万物怀抱,自由地出入万物之中。
这些不可思议的“物我同一”经历,深藏着一份隐秘而久不自知的情怀——我似乎寄望于,与寄身的环境融为一体,从而确立一个新的自我。
这个嬗变来得神秘。我看得见心灵在嬗变中蓬勃生长,却缄默不言,不外道,怕一道就破。
一个人,一旦内心辽阔起来,她必得把眼睛和脚步从日常挪开,投向更辽阔的事物。她正在出走,在去往远方。
比人类世界和日常文化更大的世界是什么呢?
“自我”成长到此境,答案不言自明:是“自然”。
唯有自然,才能提供一个没有边界的精神王国。唯有自然,才有可能抗衡当代文化中的群体意识,而让“出走者”葆有个性,挖掘她生命质地里更深沉更丰满的自我。
嬗变至此,一枝花一朵云一条鱼一粒种子已经远远不够。
当逢此时,一座山的出现就具备了里程碑式的意义。
对于羊狮慕大峡谷,初时,我一见钟情倾慕万分;未几,这种肤浅的情感令我惭愧莫名。
这片远古深沉,集壮美和秀雅于一体的风景,它永久的威仪和无价的宁静,它亘古的寂寥和永恒的稳泰,不就是一座天造地设独一无二的庙宇么?对于我,在大峡谷中,万物皆神明,芥子藏须弥,一粒苔藓,一只毛毛虫,一声鸟鸣,几抹祥云,都给予了我足够的沉静和安宁。
原来,爱一个人的方式是亲密;爱一座山,比亲密更浓烈更神圣,它是信仰。
3
“现代艺术之父”,法国画家保罗·塞尚,爱上了家乡的圣维克多山。费二十多年光阴,他从不同的季节和角度画山,最后倒在了山前。
圣维克多山,借助于塞尚的画笔长了脚,走向了世界。
我的爱一座山,是一种深沉广博的移情。听微信中有人诉说,“情书是多美的字眼啊”,我洒然一笑。
她不会明白,情书已然不是一个人跋山涉水后的最爱了。
人类个体和个体的两两相爱甚至多角相爱,远远不能填补生命中巨大的茫然惶惑。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最深的归属地几乎没有可能。实现生命皈依的途径有二:信仰宗教和寻找自然造化。两者的目标所向,皆是让心灵安定沉静,像群山、大地、沙漠、海洋那样稳泰。
圣维克多山给予塞尚的,远不止那些呈现于世人面前的画作。纸上的圣维克多山和塞尚心里的圣维克多山吻合度有多高,取决于塞尚的笔力有多强。然而,为一座山生为一座山死的生命行为,已经让我确信:圣维多克山,就是塞尚的信仰。
一生爱上一座山是有福的。
缪斯赐我之笔力,并不足以描述一段人和山之间,深沉相依的情感浓度和深度。但是,羊狮慕已经给足了神明般的恩宠,我在大峡谷度过的每一个片刻,都是光明神圣的,这是一个朝圣者十足的荣耀。
塞尚去世后5年,1911年,比塞尚小1岁,11岁就移民美国的苏格兰人约翰·缪尔,也为他心爱的一座山,写下了经典名著《夏日走过山间》。书中记载的,是其31岁初次走过优美圣地山时的经历。
这时,他已经73岁。
42年,一座山在缪尔的心里持续生长,那蓬勃的爱意和敬意经历光阴的冲洗,愈发深沉浓厚。
很难想象,放在人和人之间,那追慕迷恋的情怀,可以沉淀在光阴深处而久久不置一语。
爱一座山,就可以在时光的河流中细作揣摩品味,慢慢表白。
因为,人心易变,肉身易坏,山却可以长生,它可以抵达时间的无涯之处,与地老共天荒。
白云苍狗世事变幻,黄沙漫起处,惊回首,那些记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情感的文字,已然暗淡失色难以动人。而一个人写给一座山、一汪湖,或一片沙漠的文字,却穿过岁月风沙,携带着安详安定的魅力,唤转越来越多的、走得越来越远的现代都市人。
这是因为,在一座山的怀抱里,生长着许多人们血脉基因里同根同源的东西,更容易唤起情感共鸣吧?
从前我认为最不辜负人生的事情是,有一个人值得相爱一生。如今我最想祝福的是,每一个人都能邂逅一座山。
世人装修新家,多爱悬挂山水画。白话讲这是讲究风水,往深里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山吧?那象征着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恒常的事物,用以对抗生命中无所不在的流变: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环境污染、天灾人祸……
而在我看来,纵使人力巧夺天工,那纸上的一脉江山,终究少了天地所赋的真气元气和灵气,很难令自己动心注情。人可以描摹一切,却恰恰不能把八方天地中的玉华精魂注于纸墨之中,世间锦绣,本自天地间的无边风月织就。
好的是,自古往今,人类从来没有放弃充当江山风月搬运工的努力,文字、绘画、摄影等等无不尽其能。这既源于人类向往美追求美的本能,也源于人类踞美之心的小小“贪婪”。
现在再来看,我们努力着把八方好天地浓缩于方寸之间带回家的行为,真是有着孩子般的纯一可爱。我小时候,见着一块小小的石头子儿,只因喜其光滑,也要拾进口袋带回家中好好藏了呢。
也亏得人类世世代代,在大美小美面前始终如一,有着最纯真的欢喜崇拜,所以才发育成了一部丰厚的文明史吧。
从崇山峻岭中出走逐水而居的人类,谁也逃不脱无形之山的束缚。每个人的心底,都蕴藏着一种原始的气质。当远祖们从莽莽山野里走出来,大地上的崇山峻岭就注定会成为人类共有的心灵家园。
4
独步高山之巅,不想尘世。
在这里,生活的重担暂时得以放下,大自然对每一个懂得并敬惜她的人,都会慷慨地施以援手。她的慈悲之力,作用于芸芸众生,令万物和谐共荣。而人类,更是仰仗于大自然的恩泽,得以一次次校正在世事无尽的角逐中出了偏差的身心,回归生命本有的和谐之道。
多年以来,我养成了定期投奔山水的节奏,这种节奏已然成为生命自身的韵律,不可中断,不可延时,否则心里定生一片荒芜。
在我的内心,早已把每一程山水行旅归位于“朝圣”之举。
亏得我们的双脚,还拥有奔赴自然的动力和自由。
进峡谷前有友人相约:“卡上有钱一万多,到南方的海边,找个好地方享受享受。”
我笑了,你自个儿玩吧。
人生行至此境,花花世界已然了无诱惑,唯有亘古至今的山水风流,令我迷醉不已。
一个人降生于天地之间,在虚幻的繁华和享乐之中,总得适时抽身,细细打量一番置身的自然万物,并致以无尽的感恩之意。感谢它们的存在,令我们有可能穿越短短的人生局限,而去接通生命携带的远古的感受和记忆。
正是有幸伫立于自然中央,借鉴于山水的万古风貌和气息,我们才有可能,望见生命的来处和去处,从而也有可能,部分解除人生短暂的伤感和叹惜。
是的,大自然恢宏澎湃,天遥地阔间,人如浮蚁,渺小得不值一提。
朋友小雪转来一张图片,是一张羊狮慕的雨后秋景图。
峭壁万仞,植物万紫千红,薄岚湿润饱满,天幕若灰似白。这些层次丰满的景致里,却有一个小小人儿,紫红的伞,翠蓝的衣裳,眉眼全无,她是我。
这是现代版的《宋人山水图》。
无论是谁,在这张图片里,都只能占据那丁点位置,这就是我们在自然界的真实位置——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正是亿万个小“我”的出现,才凸显出山水的价值和意义。是“我”的看见,“我”的称美,“我”的听见,“我”的陶醉,让亿万年生生不息的风景,让云朵,让霞光,让朝暾夕月,让鸟鸣,让山花的气息,让山色,让一切的一切,因为人类血脉情感的介入,而变得有了体温,有了意蕴,有了美的意义……
从这个意义上,自然对“我”的接纳慰藉,以及“我”对自然的缱绻依靠,正是造物主想要看到的“天人合一”图吧。
5
家住丘陵。从小,大山对我就是一种十足的引诱:那高山之巅,会有什么?
多年以来,我足迹所至的大山不少,无一例外的是,它们皆已开发成熟,人造景物甚多。
有没有一座山,人类活动的影响尽可能小,而远古的风韵保留最多?
唯有这样一座山,才能对我的日久存疑给出接近完美的解答。唯有这样一座山,才有可能充满淋漓神性令人“朝圣”情怀浓厚。
大地辽阔,山外有山,山路蜿蜒无尽,行走没有终点。我登上一座山,又告别一座山。
直到有一天,我登上了羊狮慕,从此不再说告别。
哦,命定的那座山,终于与卑微的我相逢了。
高山之巅有什么呢?
时光深处,一个小女孩在好奇发问。无疑,到了今天,羊狮慕大峡谷,给了她最为精彩的答案。
黎明时分,森林低处滴滴答答的露珠;
画眉、斑鸠、红嘴相思鸟、雨燕、栗耳凤鹛、灰眶雀鹛、百灵鸟、黑眉柳莺、白鹇、乌鸦等等的清晨音乐会;
求爱的野山羊,会酿酒的猴子,树林中倒挂下来一百多条“开会”的竹叶青蛇;
东方的启明星呼应西山的素月;
山谷中冉冉升起的红日以及捧日而出的朝霞;
峡谷中不断抬升的牛奶白的晨雾;
春天岭上的烂漫山花;
夏天山谷里的满天繁星;
秋天的猎猎山风,萧萧落叶;
冬天的白雪冰凌雾凇雨凇;
沐浴着阳光雨露而缓慢生长的万物;
群峦作屏云海为幕,不知天尽何处地始何方;
一只松鼠在摇落树叶;
一粒苔藓在侵蚀古岩;
一庭云彩在舒舒卷卷;
一股山泉在潺潺而下;
一只孤鸦在遥遥作喊;
两只鸟儿在夕照中归巢;
三朵杜鹃在小风中飘落;
辉煌的夕阳在眼际徐徐沉落;
……
天籁渐渐响起,山野开始低吟,长风如琴,任亘古的音律催眠长夜中的万物……
这就是羊狮慕。
无以相告,这是我眼里的羊狮慕,还是我心里的羊狮慕?
大峡谷如此美丽神奇。可是,“我知道什么呢?”蒙田这一问,问得我无语作答。
(摘自《北京文学》第9期,阅读全文可点击文末二维码在微店订阅)
两亩地
本田雅阁
左右摇摆